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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州话中感受原汁原味的苏州

2025-11-11 17:07:43 来源：姑苏晚报

本报记者叶永春实习生沈语侬廖嘉仪

“囡囡长，囡囡短，囡囡头上顶只碗。碗里有块萝卜干，吃仔三年朆吃完……”下午放学前，“青侬吴语社”如期开课。教室里，孩子们一边做着手势，一边用吴侬软语朗诵歌谣，似说似唱。讲台前，徐文蕉笑盈盈地听着，恍若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时她如眼前的孩子一般大，坐在教室里，听老师教唱苏州话童谣。

如今，在教师讲台上忙碌了半辈子的徐文蕉，退休也已20年了。一次偶然的机缘，她加入了吴语圈，成了一位苏州话的传承者，又一次偶然的召唤，她再一次站上讲台。所不同的是，这次她在讲台上想做的，是教孩子们说好苏州话以及感受蕴含在苏州话里的苏式生活。

(资料图)

一次挑战，打开新空间

徐文蕉生在苏州吴江，长在苏州城里，她少年时的家，就在苏州古城的中心。“那时候上学老师都说苏州话，家里也说苏州话，出门听到的都是苏州话。”耳濡目染下，她原本带着吴江口音的苏州话，渐渐变得地道起来。

经历了上学、“上山下乡”以及上大学，徐文蕉成了一位老师，在讲台上忙了半辈子。她没料到，临近退休了，身边的苏州话老师居然变得紧俏起来。那是2005年，一场名叫“苏州话风情大赛”的赛事，成为她打开新空间的起点，那次赛事，她获得了老年组的铜奖。此后，她又陆续参加了不同平台举办的“寻找吴语新主播”“微生活·苏州话说苏州事”，分别获得“二十强”和“视频组第一名”。

近20年间获得的一本本证书，徐文蕉拿在手上，当年紧张而热闹的场景再次浮现。“比赛不仅考验语言能力，还要考文化底蕴，比如迅速回答出某物件在苏州话里的叫法，或即兴组织一篇对玄妙观的讲解等。要获奖可是不容易的。”徐文蕉凭借从小唱戏锻炼出来的好嗓音，以及多年当礼仪课老师积累的广博知识，在“寻找吴语新主播”赛事中，成为60岁以上年龄组唯一进入二十强的选手。“有个邻居是评弹演员，也报了名，结果被淘汰了，后来他认识了我，听我说苏州话，慢慢地就服气了。”徐文蕉笑着说。

2013年，徐文蕉通过了专家组考核，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苏州话辅导师”。从此，她不仅自己要说好苏州话，还要教别人说好苏州话。

一方课堂，同说苏州话

“我做事情一根筋，只要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做到。”有了新的身份，对徐文蕉而言，说好苏州话成了一种态度。从2016年起，她每天在网络平台上上传一篇苏州话朗诵，如今已上传了近3000篇。正是这种执着和坚持，让她发现，要教好苏州话，并不比说好苏州话容易。

“家和万事兴中的‘家’，是念‘cia1’呢，还是‘ka1’呢？再比如‘人’字，在‘人家’里读‘gnin2’，但‘人民路’中要读‘zen2’。”每一次朗诵，徐文蕉都要经过反复推敲、翻译、判断。这种“留下来的声音”，她要尽可能做到说得精准、悦耳。

正因徐文蕉的声音能够“留下来”，去年夏天，她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自日本九州大学的学者增田正彦。增田正彦专门研究吴方言，想建立一个以苏州话为核心的吴语发音数据库。他找一些苏州的年轻师生录过音，觉得“味道不对”。通过引荐，他认识了徐文蕉，徐文蕉婉转、纯正的苏白，让他如获至宝。

录制过程中，增田正彦将一些普通话的单词、短句列出来，徐文蕉按顺序朗读，有时需要将短句转换成苏州话的语序，比如“汽车把路挡住了”就变成“汽车拿路拦（là）牢哉”。每天录2个小时，徐文蕉精神高度集中。

录好音，增田正彦再次拜访，忍不住提问：“为什么您读得像唱歌？”

“因为老苏州讲究慢条斯理，一个有教养的人，不会快人快语。”徐文蕉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即使生活艰苦，也从来没发过一次火，还经常给孩子猜谜语、变戏法，在物质贫乏的年代，保持着精神上的富足。录音持续了7天，徐文蕉分文未取。“如果我的声音能放在语音库里长久保存，那我就很满足了。”

机缘巧合，徐文蕉的声音不仅进入了语音库，还将以另一种方式传承下去。在苏州工业园区青剑湖实验中学，老师们希望找到一位发音纯正又熟悉吴文化的老师，为孩子们开课。学校校长孙婵娴想到10多年前曾在“寻找吴语新主播”比赛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徐文蕉，便邀请徐文蕉到校教课。

这促成徐文蕉再次站上了讲台。

一片冰心，话外另有音

每周一课，徐文蕉从家里赶到学校。最近这一课，她将橘子和糖果带到了“青侬吴语社”。

听徐文蕉上课，可以发现，她并不拘泥于苏州话的发音，而是用苏州话讲述那些与苏州人有关的习俗、历史、人文以及家长里短。“我每节课都自己写教案，一周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这件事。”徐文蕉翻出一沓教案，满纸文字里，流淌着她记忆深处的老苏州。

比如“太”“上”以及“太上”，徐文蕉能分别用手指勾勒出这两个字以及这两个字组成的词，那是她儿时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也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吧。”如今她将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搬到了课堂上。再看她的教案，有家风家训——“父爱则母敬，母敬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万事兴”；有猜字谜——“虫入凤（鳯）中飞去鸟（鳥），打一个字”；还有吴语小调——“阿姐嘞（勒）河滩浪淘米汏（汰）菜，一对鲫鱼游上来……”

这首吴语小调，是徐文蕉逐句回想出来，并自己谱曲完成的。“有一回在平江路，遇到了我之前的老师，我把这首小调唱给老师听，老师很吃惊，没想到我居然还记得。”徐文蕉还将吴语小调唱给老同学听，发现老同学已经不记得了，这让她更感觉到有必要将小调记下来、传下去。

在徐文蕉的课上，还能感受到苏州人的脾性。下课前，她将带到课堂上的橘子分发给学生们，和大家一起剥橘子，她剥好橘子，橘子皮如莲花般绽开。“老苏州剥橘子是很文雅的，文绉绉的，不是东一片西一片地乱剥哦。”她举起橘子皮演示。

徐文蕉想要让孩子们知道的，就在一言一行中得以传承。“我常常跟学生说，你们不可能一直是孙子孙女的呀，你们也要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那个时候你们会教给孩子什么？传承，是潜移默化中，静悄悄的，不知不觉的。”徐文蕉的传承，不仅在自己与学生间，还在与青年教师间。她同学校的青年教师结成了“传帮带”组合，通过编写和丰富吴语教案，等她哪天教不动了，还能有人将吴语课延续下去，让更多孩子说好苏州话，从苏州话中感受原汁原味的苏州文化。

那么，一位老师，一间课堂，一群学生，一周一课，徐文蕉的苏州话能够影响多少人？“春天结束了，花都凋谢了，但你发现总有一朵花开着。守护好这朵花，让路过的人能欣赏，就够了。”面对这个问题，徐文蕉停顿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诗性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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