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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娃娃们有出息，就都值了”

2025-09-19 17:03:55 来源：姑苏晚报

本报记者叶永春乌鲁木齐晚报全媒体记者张梦婷刘薇

刚做完白内障手术，郭兰看东西清楚多了。虽然眼睛还不能过于劳累，不过“娃娃”们寄来的文稿，发来的微信，她还是忍不住再翻一遍。她口中的“娃娃”，是半个多世纪前，她在新疆当老师期间，所带过的学生，如今均已步入退休年龄了。而过去这么多年了，带过的学生都有出息，还都念着她，让她觉得，支边建设35载，付出的青春和心血，都值了。

“全能型”老师

(资料图片)

初中毕业，郭兰选择去新疆支边，那是1959年的秋天，她19岁。“第一次离开家到大西北去，那一班火车上两个半的车厢里，坐的全是支边青年。”到了新疆，郭兰被分配到吉木萨尔县，位于天山北麓东端。

在吉木萨尔县的最初几个月，郭兰在各个乡村间“流转”，那时的乡村急缺老师。“有的人刚上完扫盲班就去当老师了，从正规院校毕业出来的老师，就算很高级了。”辗转于三台、庆阳湖等乡镇，郭兰从这个村的小学换到那个村小学，成为了一村又一村里孩子们的“郭老师”。

郭兰是数学老师，但在村里她什么都教。“没有别的老师了，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都要教，我音乐不好，怎么办？先教学生们唱谱，让大家对着歌词唱，最后学生都会唱了，我还不会唱，哈哈！”郭兰还记得，有一回在村里，小学是建在大片农田里的，除了校舍后面有一户牧民外，放眼望去，四周空无一人，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而当时学校只有两位老师，另一位老师放学后就回家了，留她一人住在学校。“学校连门锁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在批改作业。那时候还小没有想太多，后来每每回想起来，才感到害怕。”

那时，郭兰每个月的收入是30多元，不算少，但她常常是“月光族”。“自己东西不多，却总想着拿出来分给学生们。那个艰苦的时期，我对农村学生家的贫困情况比较了解，有的家庭能吃上米、面和醋，就相当于吃了一顿肉。还有家长为了买点醋，问我来借个5分钱。”因而每每上街，郭兰总会买些红头绳、发夹等，分发给学生。上门家访，她总带个大包，带上糖果、月饼等零食以及日用品，走访一家就送一点。因而，等不到下次发工资，她身上的钱就花完了，得去找公社预支工资。

如此同学生和家长打好关系，郭兰还有另一层考虑。那时常有学生因家庭贫困而退学，而为了保证学校的学生数量，郭兰常常要上门劝说，争取“一个都不能少”。

在村里走访多了，“郭老师”已是村里的一分子。特别是知道她学会了缝纫后，找她的村民更多了。“郭老师，给二丫头做件衣服吧”“郭老师，小家伙的短裤不好了，给补补吧”……村民上门找她时说的话，如今言犹在耳。她记得还有一回，学校要参加体操比赛，她亲自选布料、裁剪，给30个参赛学生一人做了一套衣服。衣服统一了，学生们比赛更有精神，获得了全公社的第一名。

“家长们也总会想到我，春天韭菜剪下来了，会带一把给我。水果成熟了，给我摘几颗。家里喂养的猪宰了，也会给我带几两肉。那时生活艰苦，但大家的心意都是很好的。”郭兰说。

家庭辅导站

实际上，郭兰夫妇钱不够花，还有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办家庭辅导站。那是1978年得知恢复高考后，郭兰和丈夫徐茂功在家中自愿为学生们辅导功课。

家庭辅导站位于三台公社幸福四队，即现在的吉木萨尔县老台乡。“学校和家里就隔着一道水渠，学校的课上完，就回家给到家里来学习的娃娃们上课。有时候学校还没放学，有娃娃就来学校找我拿钥匙，说一句‘郭老师，钥匙’，拿到钥匙就走了，等我回到家，学生已经坐满了。有的娃娃路远来不及回家吃饭，就自己带几个馍馍，到了饭点我给他们烧点开水。那段时间经济上很欠缺，但在学习上付出的精力是不少的。”放学后为了尽早赶回家，郭兰常常在水渠中涉水而行，那时候她年轻，只觉得水冷冰冰的，如今上了年纪却时常感到腿部酸疼。

上家庭辅导班的学生，有二三十个。天气好的时候，几块木板一拼，就是课桌了。到了晚上，学生们都坐到她房间里，一人跟前一盏煤油灯，等上完课，每个人的鼻孔都是黑的。上课费油也费蜡烛，郭兰夫妇的收入中，就有相当一部分用在了这些支出上。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公社专门为家庭辅导站拉了一路电，辅导站里总算有了电灯照明，教学条件大为改善。

“我们当老师的，在娃娃面前就一个心思，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塞到娃娃脑袋里。”郭兰将自己比作一口“渗水坑”，把自己知道的教给学生后，自己还要不断吸收，因此她报名参加了函授学习，在教书的同时，不断提高自己，再向学生传授更多。

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家庭辅导班仍为人称道。2009年，吉木萨尔县老台乡中学七九级同学30周年聚会，老同学会聚到一起，仍回忆起了徐茂功和郭兰夫妇的家庭辅导班，“其呕心沥血，不辞辛劳，勤奋耕耘之心，至真至诚！”这是在追忆文稿中，老同学们对郭兰夫妇的评价。据老同学们统计，1979年参加全县重点高中的统一考试中，老台乡中学有15人被录取，且成绩排名在全县处于前列，并一举创下了一所中学被县重点中学录取人数最多、个人成绩排名最靠前以及个人成绩全县第一名等多项纪录。

“到新疆去教书，我一直抱着一个信念，就是不能给老家丢人，在第二故乡新疆的家乡人面前，更不能丢人。所以苦一点累一点，看到娃娃们好，我心里是欣慰的。”在新疆辛勤付出35年后，郭兰同丈夫徐茂功于1994年回到苏州，20年后的2014年，她曾带着妹妹、弟弟等再访新疆吉木萨尔县，遇到的学生以及同事所传递的热情，让她弟弟妹妹感到吃惊。“妹妹说‘姐姐，你行啊’。他们没想到我在新疆有这么多熟人。”郭兰笑称。

跨时空对话

“我喜欢娃娃，对教过的娃娃相当想念，有的家庭三代人都是我的学生。”提及当年教过的学生，郭兰如数家珍。如今她定居苏州，仍常有学生趁出差、旅游等登门看望她。

“还有一位学生已经退休了，现在定居在澳大利亚，好几次邀请我去澳大利亚。我跑不动了，但看到娃娃们都好，还都惦记着我，我感觉那些年付出的青春和心血，就都值了。”当年教过的学生，在郭兰口中仍是“娃娃”。

想念不如见面。通过姑苏晚报与乌鲁木齐晚报的视频连线，郭兰在家中同她曾经工作过的吉木萨尔县第二小学有了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张虎，你是张虎吗？哎哟，你都戴上眼镜了。”当吉木萨尔县第二小学的体育老师张虎出现在屏幕上，郭兰很快就认出了他。得知张虎如今也是老师了，郭兰连说了三个“好”。

1982年，郭兰调到吉木萨尔县第二小学时，张虎是她带过的第一届学生。“当时我可没少批评他，哈哈。”谈及当时张虎体育好，文化课弱，郭兰笑称。“没有郭老师，就没有今天的我。”聊着聊着，张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

“郭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您教过我哥，后来咱俩是同事！”视频连线中，一个身影闪现在屏幕中，她是吉木萨尔县第二小学语文老师张艳中。张艳中还记得，自己1990年到学校任教时，学校条件差，她起初连张自己的办公桌都没有，同其他老师挤在一起。郭兰看到后，硬是去找了张桌子并给她搬了过来。这件事，郭兰已记不清了，但张艳中一直记到现在，“当时郭老师胳膊还有旧伤呢。”

在视频连线中，之前只在电话中沟通过的吉木萨尔县第二小学校长王志菊同郭兰“奔现”了。“向郭老师汇报，我们吉木萨尔县的学生，在今年的中考和高考中，都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王志菊介绍，1994年，学校盖起第一栋教学楼，2012年有了体育场，近几年又建起综合楼、录播教室、科学实验室等。硬件好了，学生的校园生活越来越丰富，剪纸、轮滑、手风琴、合唱等等，仅社团就有33个。

听王志菊介绍完，郭兰很兴奋。“我在微信上一直关注二小的动态，前阵子还看到学校组织了轮滑比赛，我想给大家加油，但上面不能说话，我就在微信上发朵红花，点个赞，祝贺一下。现在看到大家把学校建得这么好，我年纪大了虽不能回去，但能感受到快乐，感受到先进。”在视频连线时，郭兰一再表达对校园、老师和学生最真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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